2020年8月的某一天，游戏界突然爆发了一场“叛乱”。热门游戏《堡垒之夜 (Fortnite)》的开发商 Epic Games 悄悄在 iOS 版游戏中加入了一项新功能：玩家可以直接向 Epic 支付游戏币，不再通过苹果的 App Store 付款渠道。不仅如此，Epic 还大方宣布玩家直接付款可享 20% 折扣，而通过苹果付款则没有折扣——暗指苹果抽成导致玩家多花钱。 这一举动明显违反了 App Store 的规则，也如 Epic 所料地点燃了战火。当天苹果火速将《堡垒之夜》从 App Store 下架，理由是 Epic 公然绕过苹果的支付系统。几小时内，曾经风靡全球的《堡垒之夜》从 iPhone 上消失，数以亿计的玩家突然被挡在游戏之外。
这一切并非心血来潮，而是 Epic 有预谋的“阳谋”。Epic 早已秘密筹划代号“Project Liberty”的行动数月，就是要挑战苹果和谷歌的应用商店规则。他们先提交了看似正常的更新获取苹果审核通过，埋下隐藏的直付功能，然后选在8月13日突然激活 “突袭” 。Epic CEO Tim Sweeney 甚至凌晨给苹果高管发邮件，直言将不再屈从 App Store 的不公平条款。可以说，Epic 精心设计了一个局，等的就是苹果“中招”。苹果的反应正中下怀：一旦苹果下架游戏，Epic 立刻祭出法律和舆论的双重武器。
就在《堡垒之夜》被封杀的同一天，Epic 公布了一段精心制作的短片《1980 Fortnite》作为反击。短片以戏仿苹果经典广告《1984》的方式，将苹果公司比作极权统治者“大哥”。画面中，一个长着苹果头的独裁者在巨屏上发表演说：“多年來，他们献上歌曲、劳力和梦想，换来我们的贡品、利润和控制。这力量唯我独有，我们将战无不胜。”台下灰暗阴沉的人群麻木地倾听。突然，一名女战士冲出，抡起《堡垒之夜》的镐斧砸向屏幕，砰然巨响中独裁者的巨脸四分五裂，寓意打破苹果的垄断统治。随即，屏幕滚动出现文字：“Epic Games 挑战了 App Store 的垄断。作为报复，苹果正封锁 Fortnite，令数亿玩家无法游戏。加入我们，共同阻止2020成为1984！”最后是振聋发聩的主题标签：#FreeFortnite。
这支短片在游戏社区和社交媒体上炸开了锅。Epic 不但同步在《堡垒之夜》游戏内循环播放，还在 Twitch、YouTube 上直播，引来数万人围观助阵。玩家们一边看着熟悉的游戏角色怒砸象征苹果的屏幕，一边刷着 #FreeFortnite 为游戏鸣不平。Epic 此举妙用了苹果曾经的反抗精神来对抗苹果自己，可谓一石二鸟：既赢得了玩家舆论声势，也为法律战奠定了舆论基础。就在短片发布的同时，Epic 早已在加州北区联邦法院提起对苹果的反垄断诉讼，正式揭开了这场科技业史诗级法律大战的序幕。
苹果迅速作出强硬回应。在下架《堡垒之夜》后不久，苹果不仅拒绝让步，还试图釜底抽薪：威胁取消 Epic 的开发者账户。这意味着 Epic 不仅无法在 iOS 发布游戏更新，连基于 Epic 虚幻引擎 (Unreal Engine) 开发的其他众多游戏也会受牵连。Epic 立即请求法院紧急禁令来保护其开发者账户。法官伊冯娜·冈萨雷斯·罗杰斯 (Yvonne Gonzalez Rogers) 部分支持了 Epic，禁止苹果连坐清除虚幻引擎的许可，但认可苹果有权继续下架《堡垒之夜》。这一幕只是序曲，双方在法庭上的大战很快进入正剧。
2021年5月，Epic Games v. Apple 正式开审，硅谷巨头与游戏豪强在法庭上正面交锋。庭审持续了三周，双方你来我往、唇枪舌剑，场面如同精彩的科技大片。Epic 一方由前美国司法部反垄断主管出马带队律师团。苹果则请来王牌律师据理力争。Epic CEO Tim Sweeney 亲自上阵作证，他坦承自己违背了苹果的规定，但坚持这是为了全行业的公平而战，希望法庭迫使苹果开放平台，允许其他支付方式和应用商店。苹果方面，一系列高管出庭辩护，包括苹果 CEO Tim Cook 压轴登场。Cook 强调苹果打造 App Store 的封闭生态是为了用户安全与隐私，严格管控支付和下载渠道是必要的。他形容 iPhone 就像一个精心守护的花园，开放第三方渠道会带来安全风险和不良软件的“杂草”。
法官罗杰斯在庭上提出了尖锐的问题，让苹果颇感压力。在 Cook 作证的最后一天，法官直接质问：“游戏开发商为苹果带来了大部分 App Store 收入，他们帮忙补贴了那些免费应用，可苹果是否面对任何逼迫自己改变抽成方式的竞争压力呢？”她当面指出苹果从游戏开发者获取的利润看起来“不成比例”。罗杰斯打了个比方：“我明白苹果把用户领进舞池跳第一支舞的说法。但那之后，是开发者让用户留在舞会上继续跳舞。苹果却坐收利润，这看上去对我来说不太公平。”面对法官的步步追问，Cook 温和但坚定地辩解称：“免费应用也为生态带来了价值。只有那些大赚特赚的开发者才需要缴30%的佣金。”他坚持认为苹果收取佣金合理，且投入巨资维护平台安全。尽管如此，他也不得不承认苹果并未经常主动调查开发者的满意度，这番交锋将苹果盈利模式的核心矛盾曝光在法庭聚光灯下：苹果被质疑躺赚游戏开发商的高利润，却以安全之名行垄断之实，而 Epic 则试图证明这一点。
庭审过程中曝出的细节同样吊诡。苹果邮件证据显示 App Store 利润率高达惊人的 78%（苹果否认准确性）。Epic 也被苹果律师揭露曾私下寻求特殊优惠协议，这一度使 Epic 的“大公无私”形象遭质疑。不过公众舆论大多同情 Epic，毕竟苹果对小开发者“三成苹果税”的不满由来已久。更何况，Epic 背后还站着一票行业盟友：Spotify、Match Group（Tinder 母公司）、Tile 等公司纷纷公开声援，联合成立“应用公平联盟 (Coalition for App Fairness)”抨击苹果的“不公平垄断”规则。35个州的司法部长、电子前沿基金会 (EFF) 和微软也提交法庭之友意见支持 Epic，认为苹果确实拥有垄断力量。一时间，苹果仿佛成了众矢之的，Epic 则被视作带头挑战巨无霸的“游戏界罗宾汉”。
经过激烈的庭审拉锯，法官罗杰斯并未当庭裁决，而是用数月时间深思熟虑。2021年9月10日，万众瞩目的判决终于出炉：可谓是“一场平局，各打五十大板”。罗杰斯法官在长达180页的判决中 九项指控判苹果胜诉，一项判 Epic 胜诉。她认定 Epic 未能证明苹果在相关市场（她界定为“数字移动游戏交易市场”）中构成垄断。苹果的市场份额约55%，利润率奇高，但尚不足以非法垄断；在这个市场里苹果与谷歌形成双寡头，并非毫无竞争。因此，在反垄断的联邦和加州卡特赖特法方面，Epic 全面败诉。这意味着法庭不强令苹果允许第三方应用商店，也不认为苹果30%的分成本身非法。Epic 甚至被裁定违约在先，需要赔偿苹果约 365万美元（相当于绕过苹果支付所避免的抽成）。
然而，Epic 并非一无所获。法官在加州不正当竞争法 (UCL) 下判定苹果的“反劝诱条款”(anti-steering provision) 违反法律。也就是说，苹果过去禁止开发者在 App 内提及其他支付途径、禁止提供外部购买链接的做法是不正当竞争。为此，罗杰斯下令苹果 不得阻止 开发者在应用中加入指向外部购买渠道的链接和按钮，也不得禁止开发者收集用户联系方式以通知其替代付款方式。该禁令在判决90天后生效。这个裁决为开发者打开了一扇窗，也被视为对苹果“围墙花园”撕开了一道口子。业界有人戏称：“法官一锤子下去，苹果精心设计的花园围墙上裂开了一条缝。”
消息一出，双方都各执一词地宣布“胜利”。苹果对外声明这是“对我们压倒性的胜利再次予以确认”——毕竟十项指控赢了九项。苹果强调法院认定 App Store 不构成垄断，证明苹果遵守了反垄断法律。同时苹果表示对那一项州法裁决 “不服”，正在考虑进一步上诉。Epic 方则不甘示弱。Tim Sweeney 在推特发长帖回应：“尽管苹果在第九巡回法院胜诉，但法院驳回了苹果的反劝阻政策，这 解放了 iOS 开发者，可以把用户引向网页直接做生意。”他强调 Epic 正在准备“下一步行动”。同样激动的还有支持苹果开放的开发者群体。Spotify 等长期批评苹果抽成的公司称赞判决是“开发者的胜利”。然而 Sweeney 话锋一转，表示在苹果允许公平竞争的支付环境前，《堡垒之夜》不会重返 iOS。Epic 当即上诉，继续挑战判决中苹果胜诉的部分，而苹果也提出上诉试图推翻禁令要求。这场官司远未结束，新的战场转向了联邦上诉法院。
Epic 和苹果双双提请第九巡回上诉法院复审此案，法律战进入漫长的上诉阶段。从2021年底到2022年，各路支持阵营提交了大量法庭之友陈词，甚至美国34个州联合声明力挺 Epic 立场，认为苹果应该受到反垄断法律制约。2022年11月，上诉法庭开庭听证。历经半年斟酌，2023年4月24日，第九巡回法院作出裁决：维持原判。三位上诉法官一致同意罗杰斯法官的大部分结论——苹果在反垄断指控上胜诉，Epic 的主张再次被驳回，同时也确认罗杰斯关于苹果反劝阻规则违例的判决和相应禁令成立。换言之，苹果依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“垄断者”，但也不能继续禁止应用内提供外部支付链接。苹果一方面长舒一口气，另一方面却对那个“漏洞”更加头疼。
上诉结果出来后，苹果和 Epic 都各说各话地宣称胜利。苹果发表官方声明庆祝“再次赢得了压倒性胜利”，强调已有两家法院认定苹果不构成垄断，并重申 App Store 为用户和开发者提供了巨大价值。不过对于那项不正当竞争的败诉，苹果依然表示“尊重但不同意”，暗示可能采取进一步法律行动。Epic 的 Tim Sweeney 则指出上诉法院维持了开放外部支付链接的要求，这意味着 iOS 开发者终于可以公开引导用户使用别的支付渠道，他称这是“朝公平方向迈出的一步”。但对于 Epic 真正渴望的开放第三方应用商店、彻底绕开苹果抽成等，更大的目标依然未达成。Sweeney 表示 Epic 将“继续战斗”，誓言要逼出一个对开发者更公正的生态。
这场战斗于是又指向了更高的战场——美国最高法院。2023年7月，苹果和 Epic 分别向最高法院提交请愿，要求审理此案。苹果想推翻关于外部链接的禁令，Epic 则不满垄断指控惨败的结果，希望最高法院重新定义苹果的市场地位。在最高法院决定是否受理期间，苹果成功申请继续 暂缓执行 反劝阻禁令，暂时无需修改 App Store 规则。Epic 不服，紧急请求最高法院解除暂缓令，但被负责此地区的大法官卡根驳回。这意味着，苹果可以拖延执行外部支付链接开放，直到最高法院亮牌为止。Sweeney 曾悲观地估计苹果可能会利用法律程序将 Fortnite 拖在门外长达五年之久。果然，整个2023年玩家们依然无法在 iPhone 上玩到《堡垒之夜》，开发者们暂时也未看到苹果真正开放支付政策的变化。
峰回路转出现在 2024年1月。最高法院此时给出了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决定：拒绝受理 苹果和 Epic 的上诉请求。换言之，最高法院不打算过问此案，那么第九巡回法院的判决即告尘埃落定，成为最终结果。Epic 在反垄断层面的败局已定，而苹果也必须接受外部链接禁令。历时三年多，这场官司在司法层面宣告阶段性结束。然而，胜负已分并不代表故事到此结束。恰恰相反，更大的戏码在后头。
最高法院拒绝介入后，苹果终于无法再拖延，必须着手遵守法院判令，修改其 App Store 政策。然而，苹果不愧是苹果，他们采取了一种“极限合规”策略，试图在字面上遵守禁令的同时继续收取自己的高额佣金。2024年初，苹果宣布允许应用内提供外部链接或按钮，引导用户使用 App Store 之外的购买途径。表面看这是对法院禁令的服从，但细则却暗藏“玄机”：苹果规定，开发者如果通过这些外部链接完成销售，必须在一周内向苹果上缴 27% 的分成——比原来的30%仅仅少了三个百分点。苹果声称这27%是对其平台价值的合理补偿，同时应用跳转外部支付时还会弹出警示窗口，提醒用户苹果不负责第三方支付的安全与隐私。换句话说，苹果一方面假意放开外部支付，另一方面又设法继续收取高额费用，并用“恐吓弹窗”吓退用户和开发者。
Epic 对此大为光火。Tim Sweeney 公开谴责苹果的做法是“不守信用的履行”，等于换汤不换药地维持一个 27%的苹果税，再加上“恐吓屏幕”，其目的无非是 威慑 开发者不要尝试使用第三方支付。在 Epic 看来，苹果这是在阳奉阴违，藐视法庭判决的精神。于是，Epic 决定再次向罗杰斯法官申请 强制执行 判决，要求法庭裁定苹果违反禁令并予以制裁。2023年下半年到2024年，双方围绕苹果的新政策展开了一系列证据披露和庭前争论。Epic 获取了大量苹果内部文件，试图证明苹果早在最高法院裁决前就制定了27%抽成方案，存心绕过法院命令。苹果则矢口否认违规，辩称自己已经尽力遵守禁令，新收费政策只是善意的折中方案。
僵局一直拖到 2025年2月，罗杰斯法官在奥克兰联邦法庭重新召集听证会，亲自审查苹果是否藐视法庭命令。苹果方面，包括负责 App Store 的高管菲尔·席勒 (Phil Schiller) 等人在内的五位公司高管被传唤出庭作证。苹果起初试图阻止部分员工出庭，但被法官驳回。在为期三天的听证中，双方围绕苹果的新政策是否违反禁令展开激烈辩论。Epic 的律师穷追不舍地询问苹果为何设置27%的费率，何时做出的决定，以及警示弹窗是否必要。苹果负责支付政策的财务副总裁亚历克斯·罗曼 (Alex Roman) 出庭作证，声称苹果直到 2024年1月16日（也就是最高法院不介入后）才决定收取27%费用。但 Epic 提供的文件证据显示，这显然是谎言——苹果早在这之前就盘算好了这个数字，只等时机公布。罗杰斯法官听后脸色铁青，对苹果证人的证词直言不讳地表示“充斥着误导和 彻头彻尾的谎言 ”。一时间，法庭气氛对苹果极为不利。
2025年4月，罗杰斯法官终于对苹果是否违规作出裁决。这一次，她毫不留情地拿起了法律武器砸向苹果。法官在4月30日的裁定中措辞严厉地指出：苹果 “蓄意违反” 了2021年对其发出的禁令。她认定苹果非但没有真正遵守命令，反而 故意 设置了新的障碍来继续实现反竞争目的。罗杰斯写道：“苹果竟天真地以为本法庭会容忍这种不服从，真是 重大误判。 【…】一如既往，掩饰行为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。对于本法庭来说，没有第二次机会让苹果再来这一套。” 这段话中法官巧用了谚语“双倍错误 (coverup made it worse)”和典故“没有第二口苹果可以咬 (no second bite at the apple)”来斥责苹果的行为，可谓言辞辛辣。更令人为之侧目的是，罗杰斯进一步将此事 移交美国司法部，建议对苹果是否藐视法庭、妨碍司法公正展开刑事调查。这是非常罕见的强硬举措，表明法官认为苹果的行为可能已触犯刑法的底线。一时间，“苹果因违抗法院命令被移送司法部”的新闻震惊了科技业和法律界。苹果这个行业巨头，此刻在法庭面前俨然成了一个等待发落的“藐视者”。
对于 Epic 而言，这一裁决无疑是巨大的胜利与复仇。经历数年拉锯，Epic 终于等来了让苹果低头的一刻。Tim Sweeney 兴奋地在社交媒体 X（原推特）上宣布：“《堡垒之夜》将于下周重返 iOS 平台！” 他甚至抛出一个充满戏剧性的“全球和平方案”： 如果苹果愿意将美国法院要求的这种“无摩擦、无苹果税”的规则推广至全球，Epic 将在全球恢复《堡垒之夜》上架，并撤销当前和未来的相关诉讼。这番公开提议颇有“收兵言和”的意味：Epic 表示只要苹果改弦更张，自己愿意偃旗息鼓，不再穷追猛打。从商业角度看，Epic 当然希望尽快让摇钱树《堡垒之夜》重回苹果设备，同时也借此将胜利果实惠及全球市场的玩家和开发者。五年前被迫“流亡”的《堡垒之夜》终于看到了重返 iPhone 和 iPad 的曙光。
这一最新进展在业内引发了轰动效应。曾经状告苹果的 Spotify 发言人欢呼这是“开发者的重大胜利”，并表示将立即提交应用更新，利用新规则改善用户体验。更多开发者开始憧憬，如果苹果真心执行法院命令，他们将可以在应用中告诉用户“访问我们官网购买更便宜的订阅”，而不怕被苹果下架。对于苹果来说，此刻则面临艰难的抉择：是继续顽抗冒着被罚以刑责的风险，还是服从法院要求、修改政策以息事宁人？在美国司法部的审视下，苹果恐怕难再掉以轻心。随着罗杰斯法官的一锤定音，苹果苦心经营的 App Store 铁幕已被撕开更大的口子。
Epic 与苹果之战的落幕，预示着移动应用生态或将迎来重大变化。首先直接的影响，就是开发者获得了 更大自主权。根据法院最终裁定，苹果不得禁止应用内的外部支付引导。这意味着开发者可以合法地在 iOS 应用中嵌入一个按钮，带用户去网页上完成购买，而无需向苹果支付30%的“过路费”。尽管苹果一度试图以27%抽成来变相收税，如今在法院严厉监督下，这种策略难以为继。未来开发者完全可以选择自建支付渠道，将节省下来的佣金让利给用户。例如 Epic 当初就承诺过，省下苹果税后给玩家20%的折扣。如果更多应用纷纷效仿，消费者有望看到应用内购买的价格下降，或至少多出一个比 App Store 更优惠的购买途径。
对苹果这座商业帝国而言，此次挫败可能迫使其 商业模式微调。虽然苹果暂时保住了“只能通过 App Store 下载应用”的封闭模式，但在支付抽成上不得不做出让步。长期来看，苹果可能选择主动降低佣金比例、改进合作条款，以缓和开发者的不满情绪，避免进一步的监管介入。毕竟这场官司已激发了公众和监管机构对大型科技公司平台 反垄断 的关注。在美国，国会曾提出《开放应用市场法案》等立法动议，直指苹果和谷歌的应用商店政策是否扼杀竞争。在欧洲，监管者更是步子更快。
对普通消费者而言，Epic 诉讼的胜利和苹果政策松动可能带来 更开放多元的使用体验。曾几何时，iPhone 用户只能乖乖在 App Store 内付费，如今他们或许可以选择在开发者官网付款、甚至通过第三方应用商店获取应用。在这场诉讼影响下，应用生态正从苹果一家公司说了算，向着 用户和开发者拥有更多选择权 的方向发展。一些曾因苹果规则受限的应用服务（比如云游戏、数字内容订阅等）可能卷土重来，以创新模式服务用户。当然，变化不会一蹴而就。苹果依然拥有强大的生态控制力，很多用户也出于信任倾向使用苹果官方渠道。但 Epic 与苹果的拉锯为行业敲响了警钟：平台巨头不再能毫无限制地攫取利益，开发者和用户的呼声已经通过法律途径得到了回应。
这场从游戏引发的诉讼，其意义早已超越游戏本身，而成为数字时代平台经济的一次标志性事件。从某种意义上说，Epic 扮演了“挑战帝国”的反叛角色，而苹果则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的王国统治边界。有人将这比作当年微软反垄断案的翻版，只不过战场从 PC 转移到了移动端。最终结果也许并非彻底打破苹果对 iOS 的控制，但它 撼动 了苹果固若金汤的壁垒，在法治框架内为产业竞争打开了缺口。
Epic 与苹果的纷争并非孤立事件，而是全球范围内对大型科技公司 平台垄断 挑战的一环。在本案尘埃落定的同时，其他战线也在推进中：Epic 对谷歌的类似诉讼仍在进行，指控谷歌在 Android 平台通过 Play 商店抽成和限制合作伙伴来损害竞争。尽管 Android 允许第三方应用商店存在，但 Epic 声称谷歌以技术和合约手段让绝大多数下载仍来自官方渠道。这一案件的结果将决定安卓生态的开放程度。另外，监管机构和立法者也在主动出击。 欧盟 于2024年正式实施《数字市场法案 (DMA)》，直接要求包括苹果在内的“大型把关者”开放平台。在 DMA 压力下，苹果被迫宣布将在欧洲支持 第三方应用商店和侧载，允许用户绕过 App Store 安装软件。开发者也可选择集成第三方支付而无需额外支付苹果佣金，苹果过去“一家独大”的分发模式被迫打破。这意味着，在欧盟境内，iPhone 用户将迎来2008年 App Store 上线以来最大的生态变革：不必再受制于苹果的单一路径。可以想见，随着监管与法律的共同推动，苹果和其他科技巨头将不得不在全球范围内逐步调整策略，以适应一个 更公平开放 的数字市场环境。这场由《堡垒之夜》点燃的战火，注定将成为科技史上推动行业规则演进的重要里程碑之一。